那一声“冷哼”,并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播。
它直接响彻在灵魂的荒原上,回荡在集体潜意识的浅滩边缘,敲打在每一个与“万民梦海”有着哪怕最微弱连接的生命体那无形无质的精神帷幕之上。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形容其音色,非男非女,非老非幼,更像是两块亘古寒冰在绝对虚无中相互摩擦产生的、承载着信息概念的“震动”。
其中蕴含的情绪——如果那漠然存在也有情绪的话——极其复杂。一丝被蝼蚁出乎意料举动所扰的惊愕,如同精密钟表里突然跳入一粒沙尘;一缕因稳定“观测流程”被打断而产生的不悦,仿佛实验员发现培养皿出现了计划外的污染;但更多的,是一种更加隐晦、更加深沉的怒意。那不是凡俗的怒火,而是某种至高秩序被轻微挑衅后,自然泛起的、冰冷的、需要被“矫正”的反馈。
这声冷哼,是“反噬”的第一个涟漪,也是最外显的一个征兆。
对于遍布星域、通过无数端口沉浸在角斗直播中的亿万观众而言,链接被斩断的瞬间,首先是“失去”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攥住了心脏。前一秒还沉浸在那血腥、华丽、充满张力搏杀中的情绪,无论是狂热的支持、恶毒的诅咒、冷静的分析还是麻木的观赏,都在那一刹那被硬生生“抽离”。眼前的屏幕或许还在闪烁其他画面,耳中或许还有解说员茫然的填补空白的声音,但灵魂深处,那个曾经无比鲜明、牵引着他们大量精神投注的“焦点”——“狂徒”林轩——骤然变得模糊,黯淡,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、扭曲的毛玻璃,再也无法清晰感知其存在、其情绪、其命运的脉搏。
紧接着,便是那声直接在意识底层响起的“冷哼”带来的冲击。
轻微的精神恍惚只是表象。更深层次,许多灵魂强度较高或精神较为敏感的人,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、恶心、莫名的恐惧或烦躁。少数灵感异于常人或本就处于精神不稳定状态的个体,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幻觉——仿佛看到一只巨大无朋、无法形容的冰冷“眼睛”在意识边缘一闪而逝,或者听到无数细碎疯狂的呓语在脑海深处窃窃私语。虽然这些异状很快平复,但一种淡淡的、仿佛被什么东西“掠过”或“注视”过的不安感,却如同附骨之疽,萦绕不去。
角斗场内部,反应更为剧烈。
那些造价昂贵、搭载了最先进灵能感应元件的悬浮直播镜头,在链接断裂、信号畸变的瞬间,超过三分之一直接过载烧毁,冒着黑烟从空中坠落。剩下的也大多功能紊乱,拍摄到的林轩所在废墟区域,图像扭曲失真,充满了马赛克和色块反转,仿佛那片空间本身的“信息”正在发生排异反应。
负责监控角斗场全域能量与精神波动的“观星塔”底层,刺耳的警报响成一片。无数仪表盘的指针疯狂跳动或干脆卡死,全息星图上,代表林轩区域的光点不是熄灭,而是变成了一团不断蠕动、扩散的“灰色斑块”,不断侵蚀着周围正常的观测图谱。操作员们脸色煞白,手指在控制台上徒劳地敲击,却无法从主控灵智那里得到任何有效的分析报告,只有一连串冰冷的“错误:数据源污染”、“错误:逻辑模块冲突”、“警告:观测协议底层异常”的提示。
“反噬”的第二层,更加隐秘,却也更加惊心动魄,发生在那些与这场“观测”直接或间接相关的“高位存在”之间。
白骨王座之间,巴顿面前重新凝聚的光幕上,那团代表林轩的“灰色斑块”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角斗场的能量脉络图。他眼中的暗金色火焰不再剧烈跳动,而是凝固成两点冰冷的结晶,死死盯着那团斑块。他身下的王座,发出细密连绵的“咔嚓”声,更多的骨骼表面浮现裂纹,暗金色的纹路明灭速度达到了一个危险的高频。
“强行斩断信仰锚定……以身为炉,承受反噬与端口探查的双重冲击……”巴顿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壳摩擦,“这不是求死……这是在‘淬炼’。”他看到了那灰色斑块中,一丝极其隐晦、却顽强存在的“特异性”——那是在信仰洪流倒灌和外部端口冰冷扫描的双重碾压下,不但没有湮灭,反而似乎在被“提纯”的、属于林轩自身的“存在印记”。
“狂妄……但有效。”巴顿缓缓坐回王座,裂纹蔓延的速度减缓,“观察等级提升至‘深渊之瞳’。调动‘静谧序列’,隔绝该区域一切非必要信息交换。我要知道,他能在这种反噬下,‘淬’出什么东西来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另外,追查那声‘冷哼’的源头泛波动……虽然希望渺茫。”
赵家静渊堂内,青白冷光已经恢复了稳定,但那面布满裂痕的光镜却再也无法显示清晰的画面,只有一片模糊扭曲的色块。赵无延背着手,站在光镜前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“信仰链接反噬……端口介入受挫……”赵无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不知是惊惧还是兴奋,“他切断的不仅是力量来源,更是‘被观测’的渠道。这意味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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