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判钱明远的“断尾求生”指令,像一滴冷水坠入滚油,瞬间在宁州暗处炸开。县衙大牢第一时间增派了人手,叶靖安甚至将贺驰暂时调去坐镇,严防死守,绝不能再让刘二或那个户房小吏出任何“意外”。
然而,对手的狠辣超乎想象。
翌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和哭喊声撕裂了宁州城的宁静。城西“慈云庵”后院,那棵作为秘密联络点的老槐树下,赫然吊死了一个人!
死者正是慈云庵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、几乎无人注意的老尼姑净慧!
消息传到县衙,叶靖安脸色铁青。陆清昭与叶明霄立刻带上工具赶往现场。
慈云庵已被先一步赶到的衙役封锁,香客被驱散,小小的庵堂笼罩在一种凄冷诡异的氛围中。那棵老槐树枝桠虬结,在晨雾中像一只鬼爪,净慧师太干瘦的身体悬垂其下,随着微风轻轻晃动。
叶明霄皱了皱眉。经历了许多,他早已不是那个见个死尸就腿软的县丞,但清晨薄雾中老槐吊尸的景象,依旧透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邪气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那点不适,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现场环境上。
陆清昭的目光扫过叶明霄,见他虽面色凝重却还算镇定,便不再多看,径直上前验尸。他的动作专业而冷静,银针在他指尖闪烁着寒光。
林云飞轻功好,早已跃上院墙四周查看,落地后摇头:“四周痕迹很干净,不像有多人闯入过。”
叶靖安沉声道:“这是警告,也是灭口。净慧师太恐怕不仅是传递消息的中间人,她知道的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。”
贺驰指挥衙役将尸体小心翼翼放下,平放在铺开的草席上。净慧师太面容扭曲,双目圆睁,透着极致的恐惧,脖颈处一道深紫色的缢沟清晰可见。现场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自缢身亡的景象。
“大人,看样子是自尽…”一个老衙役小声禀报。
叶靖安眉头紧锁,不语。
陆清昭却蹲下身,仔细检查了缢沟的走向和深度,又翻开死者的眼睑、口鼻查看。
“不是自缢。”陆清昭的声音不大,却斩钉截铁,“缢沟角度不对,力道不均,是被人从身后勒毙后,再悬挂上去伪造成自缢的假象。而且…”
他捏开死者的嘴,银针探入,片刻后取出,针尖竟泛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。
“中毒?”叶明霄凑近观察,看到那蓝色,心头一凛,“什么毒如此诡异?”
“一种慢性毒,发作时会导致肌肉无力、呼吸困难,但不会立刻致死。”陆清昭眼神锐利,“凶手是先下毒削弱她,再勒毙她。手段很老道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极其自然地将身体侧了侧,恰好挡住了那最具冲击力的死者面部,让叶明霄能更清楚地看到银针而非死状。
“能看出是什么毒吗?”叶靖安问。
陆清昭沉吟片刻,摇了摇头:“毒性奇特,我需要回去仔细查验比对。或许…柳先生能知道。”柳当归就住在县衙后院的厢房里,说是方便“就近研究宁州的风土病疫”,实则就是图个热闹,顺便盯着这群小辈。
提到柳当归,叶明霄立刻道:“我这就去找柳大爷!”现场勘查已大致清楚,破解毒物来源是当务之急。
“嗯。”陆清昭应了一声,并未多言,只是从验尸包里取出一个水囊递过去,“漱漱口。庵外空气浊,别呛着。”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。
叶明霄愣了一下,接过水囊,心里有点嘀咕这关心来得突兀,但还是拔开塞子灌了一口。清水下喉,确实驱散了方才吸入的些许腐败气息带来的恶心感。
贺驰在一旁道:“明霄,我派两个弟兄陪你回去。”回衙门就在城内,相对安全。
“不用,就几步路。”叶明霄摆摆手,自己快步离开了。
柳当归在衙门后院辟了间小屋当临时药房,此刻正对着一个药炉扇扇子,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数落哪味药材性子太烈。
听明来意,尤其是听到那银针泛出的幽蓝色,柳当归扇扇子的手一顿,小眼睛眯了起来:“幽蓝色?慢性毒,肌肉无力?”
他丢下扇子,在那一排药柜里翻找起来,最后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,快速翻阅着。
“找到了!”他指着其中一页,“‘梦罗刹’,西南密林里一种罕见毒蕈的提取物。无色无味,混入饮食中,初期像感染风寒,体虚无力,三五日后毒性深入,一旦情绪激动或剧烈运动,便会诱发心悸窒息而亡!因其死后面色常带诡异蓝晕,故得此名。这东西…可不常见啊。”
西南密林!又是西南!与那批走私的“特殊药材”方向吻合!
“能确定吗?”叶明霄急忙问。
“九成把握!”柳当归合上书,表情少有的严肃,“下毒的人是个行家,用量控制得极精准,既让她无力反抗,又不至于立刻毒发,方便他勒杀伪造现场。心思歹毒得很!”
他看向叶明霄,又恢复了那副促狭的样子:“哟,看来我们小叶历练得不错,见这场面都没哭鼻子?是不是某位陆姓仵作‘教导有方’啊?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